移民創始人

左起：阿納斯塔西斯·杰爾馬尼蒂斯、亞歷杭德羅·馬塔馬拉·奧爾蒂斯和克里斯托瓦爾·巴倫蘇埃拉在紐約大學讀書時相識。圖片來源：ELIAS WILLIAMS

克里斯托瓦爾·巴倫蘇埃拉（Cristóbal Valenzuela）對怪異、恐怖的生物并不陌生。Runway是一家在美國紐約州紐約市成立五年的新創企業，主要開發用于視頻制作的人工智能工具。作為Runway的聯合創始人及首席執行官，其公司產品已經讓超現實的屏幕人物躍然紙上，從融化在墻壁里的變形玩偶到面部扭曲的跳舞巨人。

在一個冬日的下午，當我與巴倫蘇埃拉交談時，我們談到了為什么有些恐怖的生物，即便是最具威脅性的巨人，如果你知道如何消滅它們，它們其實就并不可怕。

“有時候，你只需要一把彈弓和一塊石頭。”巴倫蘇埃拉告訴我。

我們之所以談論彈弓和石頭，是因為巴倫蘇埃拉的公司正籠罩在一片陰影之中。就在我們談話的前幾天，由微軟（Microsoft）支持的、估值達到860億美元的生成式人工智能巨頭OpenAI公布了最新的產品：一款名為Sora的文本轉視頻工具，它的功能與Runway的產品如出一轍；在某些情況下，Sora可能表現更佳。

和Runway的產品一樣，Sora讓用戶在電腦里輸入場景描述——例如，一名女子走在滿是水坑的街道，或者一條噴火的龍在飛行——然后即刻就可以看到一段貌似是由好萊塢制作的視頻。

引人注目的Sora亮相立即引發了人們對娛樂行業變革浪潮的猜測。電影制片人泰勒·佩里（Tyler Perry）稱，由于Sora的出現，他暫停了耗資8億美元擴建亞特蘭大制片廠的計劃。據報道，到今年3月下旬，OpenAI的高管已經與制片廠的高管和藝人經紀公司召開會議，討論如何使用該工具。

對于科技公司來說，將人工智能的魔力引入視頻領域是一個巨大的商機，它涵蓋了電影、電視、視頻游戲、廣告和蓬勃發展的在線創作者行業，這里僅列出了最有可能使用該技術的領域。自2018年成立以來，Runway已經打入了許多市場，與電視和電影制片廠建立了合作關系，這些制片廠的員工使用其人工智能編輯工具，編輯坎耶·韋斯特（Kanye West）等藝術家的音樂視頻，而且其文本轉視頻應用程序也吸引了眾多的創意人士。

如今，幾乎是一夜之間，Runway以自己的方式悄然塑造的市場已經演變成了戰場。Runway并不是一家無足輕重的小公司，它于2023年從包括谷歌（Google）和英偉達（Nvidia）在內的支持者那里籌集了1.41億美元的資金，并擁有15億美元的估值，但目前卻面臨著直接挑戰，競爭對手的規模數倍于己、由人工智能行業里最具影響力的企業家和籌款人、OpenAI的聯合創始人薩姆·奧爾特曼（Sam Altman）掌舵。

巴倫蘇埃拉說：“我們曾經與其他幾家巨頭交過手。”然而，巴倫蘇埃拉首次認識到，這不僅僅是兩家來自美國的東西海岸、資金雄厚的公司之間的較量。隨著人工智能闖入一個又一個行業，向視頻領域的擴張代表了該技術迄今為止最重要且最具高風險性的考驗之一。

反硅谷的新創企業

Runway的總部設在紐約市，在距離硅谷數千英里的地方建立了自己的業務和文化（盡管它目前在舊金山一棟美麗的學院派建筑里設有分支機構）。公司的三位聯合創始人——巴倫蘇埃拉、阿納斯塔西斯·杰爾馬尼蒂斯（Anastasis Germanidis）和亞歷杭德羅·馬塔馬拉·奧爾蒂斯（Alejandro Matamala Ortiz）—并不是典型的技術人員。這三位擁有電影、計算機科學、設計和計量經濟學背景的移民在紐約大學（New York University）的交互式電信項目（Interactive Telecommunications Program）中相識，更喜歡談論電影的歷史，而不是資本運作和投資計劃。

在智利長大的巴倫蘇埃拉以反詩歌——一種詩歌形式，通過顛覆傳統詩歌形式，以表達對傳統詩歌的反抗和批判——來強調該公司公然藐視行業慣例的精神。巴倫蘇埃拉指出，Runway的目標是為我們從未聽聞的“世界上99%的人群”提供工具，為那些以前缺乏機遇把電影夢想變為現實的創意人士賦能。

由Runway組織的人工智能電影節今年已經進入第二個年頭了，該電影節收到了來自世界各地的數千份參賽作品，并為最能夠展示人工智能電影潛力的短片（變形生物在其中占有重要地位）提供數萬美元的獎金。憑借2022年獲得奧斯卡獎（Oscar）的《瞬息全宇宙》（Everything Everywhere All at Once），Runway也獲得了不少榮譽。埃文·哈勒克（Evan Halleck）是這部電影的視覺特效師，他告訴《Variety》雜志，Runway的人工智能工具為小團隊創作兩塊移動的石頭促膝談心這一令人難忘場景節省了大量的時間。哈勒克說，人工智能不僅能夠比他更準確地摳除綠幕上的滑輪和其他電影設備，而且可以在幾分鐘內完成，而不是耗費半天時間。

最近，該公司的技術已經成為音樂視頻的必備工具：搖滾樂隊30秒上火星（Thirty Seconds to Mars）發布的預告片完全由Runway生成的內容制作而成，麥當娜（Madonna）也使用了Runway的工具來實現世界巡回演唱會的視覺效果。

Runway的產品分為四個等級，從免費到月費76美元不等，還有針對企業客戶的版本，每個等級都提供額外的功能和特性。作為一家私人控股公司，Runway無需披露其財務業績，包括盈利情況。但該公司告訴《財富》雜志，其年度經常性收入在2023年增長了24倍，預計今年的增長率會進一步提高。

盡管迄今為止，Runway已經將自己與其他的人工智能視頻工具（比如Pika Labs）以及Meta和谷歌等公司的原型產品區分開來，但隨著競爭的日趨白熱化，該公司需要更多的像《瞬息全宇宙》這樣的成功案例。

緊迫感再度來襲

在像生成式人工智能這樣瞬息萬變的市場中，歷史和忠誠度可能不如競爭對手推出的任何引人注目的新功能來得重要。OpenAI已經證明其能夠以驚人的速度前進：其用于生成文本的GPT大型語言模型已經在四年內從GPT-2發展到GPT-4（據說該模型使用的參數數量增加了1,000倍）。OpenAI的圖像生成器DALL-E已經發展到第三個版本了。

目前，OpenAI首次發布的視頻雖然令人印象深刻，但還只是一個演示，該公司還尚未確定Sora向公眾開放的具體日期。

然而巴倫蘇埃拉承認，OpenAI為Runway的運營帶來了緊迫感。他說：“現在是時候加快步伐，真正開始完成更多我們一直認為要完成的事情了，并持之以恒。”

截至2023年年底，OpenAI擁有700多名員工（盡管這批員工部署在視頻以外的許多項目上，例如其旗艦產品GPT），遠遠超過Runway的員工數量（85名員工）。OpenAI與微軟的聯盟的另一大優勢是微軟向OpenAI投資了130億美元。當然，還有新創企業孵化器Y Combinator的前負責人奧爾特曼，他在硅谷的精英資金和權力結構中的地位幾乎無人能及。2023年11月，由于與董事會的“信任危機”，奧爾特曼曾經短暫離開OpenAI，如今他重新掌權，而且比以往的任何時候都更有權勢。他正在全力以赴，旨在打造超級人工智能，他預測超級人工智能將帶來前所未有的生產力和財富繁榮。

這與藝術家出身的首席執行官巴倫蘇埃拉的愿景不同，巴倫蘇埃拉于2023年在接受科技網站The Information采訪時表示：“并不是每個人都在試圖創造上帝。”

通往好萊塢2.0的坎坷之路

盡管Runway的崇高目標是實現電影制作民主化，但人工智能在好萊塢仍然是一個充滿爭議的話題。在新一輪的視頻市場競爭中，人工智能可能帶來的負面影響是最大的隱患之一。

2023年發生在好萊塢的罷工事件凸顯了人們對人工智能將摧毀行業工作崗位的擔憂。電影公司承諾不會用人工智能取代編劇和演員，但業內專家認為，人工智能的發展速度將使該技術成為工會最新合同于2026年到期時的主要癥結所在。

版權是另一個地雷。今年2月，藝術家們對Runway、Stability AI和Midjourney發起了集體訴訟，聲稱這些人工智能新創企業未經許可就利用他們的作品來訓練模型。（Runway的辯護理由是，這些藝術家實際上無法列舉出任何與其作品完全相同的復制品。）視頻人工智能工具加速超現實虛假信息傳播的潛力已經為世界各國的政府敲響了警鐘。

一些人工智能的倡導者把人工智能生成的藝術所引發的更廣泛的行業動蕩比作畫家和顏料制造商在相機出現后所經歷的替代危機，這一現象催生了印象派和其他現在廣受贊譽的現代藝術風格。巴倫蘇埃拉列舉了曾經為默片提供現場音樂的管弦樂隊的例子：隨著他們的消失，音響工程師和特效師等新工作應運而生。他說：“關鍵是要繼續發展，你可能不再需要過去50年里用來制作優秀電影的任何工具。”

巴倫蘇埃拉將這一剛剛拉開帷幕的電影制作黃金時代稱為好萊塢2.0。無論是對Runway還是對瓦倫祖埃拉而言，這一技術術語的使用清楚地表明了未來的發展趨勢。他慣常的黑色短袖T恤衫和黑色牛仔褲搭配，與史蒂夫·喬布斯（Steve Jobs）、馬克·扎克伯格（Mark Zuckerberg）以及最近的薩姆·奧爾特曼的極簡主義時尚風格并無二致。

如果Runway利用人工智能征服好萊塢的努力取得成功，這家位于紐約市的新創企業可能就會憑借自己的實力成為一家標志性的科技公司。但首先，巴倫蘇埃拉與他的聯合創始人必須與硅谷的人工智能巨頭一決高下。

譯者：Zh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