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計算巨頭正在人工智能領域下鈔票雨
亞馬遜對 Anthropic 的巨額投資表明,聊天機器人大戰的真正關鍵所在:將客戶與大型科技公司的云計算供應商更緊密地綁定在一起。
插圖來源:CHRISTIAN GRALINGEN
2023年秋天,當亞馬遜云科技(Amazon Web Services,以下簡稱AWS)宣布向生成式人工智能新創企業Anthropic投資12.5億美元時,科技界的專業人士和各大媒體不約而同地做出了回應。他們一致認為,AWS正不遺余力地在后ChatGPT時代保持相關性,“試圖跟上”微軟(Microsoft)和谷歌(Google)的步伐[《紐約時報》(New York Times)]或“奮起直追趕上”它們[美國消費者新聞與商業頻道(CNBC)],因為它“看起來不像領導者”[《商業內幕》(Business Insider)]。
盡管AWS是全球占主導地位的云服務供應商,規模遠遠超過微軟的Azure云服務或Alphabet的谷歌云(Google Cloud),但這并不重要。傳統觀點認為,云服務突然之間進入了一個新階段——云計算2.0時代,在這個階段,巨頭們必須基于其軟件、存儲和其他工具對人工智能的支持程度展開競爭——在新規則下,AWS并不具備取勝的條件。
當被問及AWS是否正在“迎頭趕上”時,首席執行官亞當·塞利普斯基(Adam Selipsky)并沒有明確否認。他對《財富》雜志表示:“我們在10公里賽跑中大約只跑了三步。哪位選手領先半步或落后半步?這不是真正重要的問題。重要的問題是:誰是選手?賽道是什么樣子的?觀眾和裁判是什么樣子的?我們認為比賽將走向何方?”
換句話說,塞利普斯基想要告訴質疑者的是:停止過度焦慮,要專注于長期發展。這正是你所期望的一家在人工智能方面似乎落后半步的公司所要傳達的信息。但這也是亞馬遜(Amazon)自成立以來一直在內部宣揚的信息(并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引用其著名的領導力原則(Leadership Principles),“接受我們可能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被誤解的事實”。
盡管如此,客戶、競爭對手和投資者卻仍然有理由懷疑AWS對Anthropic的投資是否預示著一個更廣泛的戰略問題:在云計算2.0時代,AWS是否會從寶座上跌落下來?從長遠來看,誰將成為人工智能的全球主要提供者?
要解決這些問題,就要先從Anthropic說起。AWS收購了這家新創企業,持有少數股權,并承諾最終投資高達40億美元,有兩大原因。一個顯而易見的原因是,AWS將成為Anthropic的主要云服務供應商,Anthropic將提供基礎模型Claude(類似于支持ChatGPT的龐大數字網絡),以及與之配套的同名人工智能助手。(Anthropic在2023年3月推出了Claude;7月推出了Claude 2,8月又發布了更快、更便宜的版本Claude Instant 1.2。)未來版本的Claude將通過名為Bedrock的服務提供給AWS客戶。通過Bedrock可以訪問許多基礎模型。AWS已經建立或獲得了數個基礎模型的訪問權,并稱其為這些模型提供的網絡安全和服務范圍超過了OpenAI目前提供的服務。然而,AWS的模型在范圍和功效上都無法與OpenAI的GPT-4相提并論,因此才有了“落后”的說法。
另一個不太顯而易見的原因(至少對非技術人員而言)是:Anthropic將使用AWS專有的人工智能芯片進行未來模型的訓練和部署。這一點很重要,因為AWS客戶使用此類模型的成本要比使用基于其他公司的硬件[例如英偉達(Nvidia)的流行但昂貴的芯片]的模型的成本低得多。(主要得益于對人工智能的狂熱,英偉達的股價在2023年上漲了兩倍多。)研究公司Omdia的分析師布拉德·希明(Brad Shimmin)解釋道:“如果AWS到訪一家企業并表示:‘你只需要花費托管GPT(OpenAI打造的模型)的費用的三分之一,就能夠自己運行Anthropic。’那么他們就會贏得客戶。”
從廣義上講,成本是人工智能未來發展的一大關鍵因素。建立基礎模型耗資巨大。OpenAI的首席執行官薩姆·奧爾特曼(Sam Altman)稱,訓練最新模型GPT-4的成本“超過1億美元”,部分原因是OpenAI使用了英偉達的頂級芯片。亞馬遜的首席執行官安迪·賈西(Andy Jassy)曾經告訴投資者,他“樂觀”地認為,最終將在AWS的芯片上構建許多基礎模型,而AWS的規模讓這一愿望變得更加可行。
要想了解亞馬遜的優勢,可以參考AWS的長期客戶律商聯訊(LexisNexis)的經驗(亞馬遜為該律師事務所提供軟件和在線服務)。亞馬遜最近推出了一項名為Lexis+ AI的服務,該服務包括起草簡報和合同、總結司法判決、分析公司自己的法律文件,以及其他功能。
律商聯訊的首席技術官杰夫·雷爾(Jeff Reihl)表示,在AWS投資Anthropic之前,他的公司就開始與這家新創企業合作;同時,該公司還可以使用Bedrock。隨著AWS和Anthropic不斷擴大合作,并且合作漸入佳境,綜合雙方優勢的產品為Lexis+ AI提供了其所需要的最佳版本。雷爾補充道:“我們將選擇能夠以最佳性能、最高準確性和性價比解決特定問題的最佳模型。”
AWS習慣于提供豐富的選擇,并以成本取勝。塞利普斯基指出,云計算2.0時代的支持者誤認為人工智能的重要性在于它給云計算產業的基本性質帶來的影響。他對傳統智慧的看法是:“人工智能將成為云計算領域里一件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確實如此——‘哦,這是一件不同的事情。’”但事實上,他繼續說道,生成式人工智能并沒有改變云計算行業的基本面。他說:“過去17年的經驗表明,企業不應該運營自己的數據中心和購買自己的服務器,也不應該擔心網絡問題。世界很快就會對生成式人工智能達成同樣的共識,那就是企業應該弄清楚如何使用它,而不是如何進行機架堆疊。”
科技研究和咨詢公司Futurum的首席執行官丹尼爾·紐曼(Daniel Newman)進一步論證了塞利普斯基的觀點。他表示,人工智能的“巨額成本”意味著,“只有極少數公司有能力承擔這一成本。實際上,我認為AWS、微軟和谷歌都大到不能倒。”
關注新興行業的美國加利福尼亞州大學伯克利分校(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at Berkeley)的計算機科學家本·雷希特(Ben Recht)稱,像Anthropic與亞馬遜、OpenAI與微軟這樣的合作,使得紐曼的預言更有可能成為現實。雷希特說:“在這一點上,‘新創企業’和‘大型科技公司’背后的人都是一樣的。同一批富人讓彼此變得更加富有。”
人們不禁大膽預言:AWS可能會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保持領頭羊的位置。十年來,AWS的云計算市場份額一直穩定在31%至33%之間,而微軟和谷歌依舊遠遠落后(分別為23%和10%)。但這兩個競爭對手的市場份額卻一直在穩步增長。數百萬家公司通過使用Office 365和其他的生產力軟件與微軟建立了合同關系;Azure可以幫助這些客戶將人工智能集成到Excel、Word和其他的微軟產品中。與此同時,谷歌的計算機科學家早在數年前就取得了人工智能方面的突破。對AWS來說,人工智能時代的競爭只會愈演愈烈。
人工智能也大大加快了變革的步伐。雷爾表示:“過去18個月內取得的進展令人難以置信。”未來的一年可能會帶來更多的驚喜。
?
Anthropic一躍成為大型科技公司的合作伙伴。對于人工智能領域異乎尋常的新創企業之一而言,這是一個意想不到的篇章。(在AWS宣布投資Anthropic的同時,谷歌也宣布投資Anthropic。)Anthropic是由OpenAI的前員工于2021年創立的,他們因為OpenAI與微軟的合作關系產生分歧而離開了這家新創企業,其中包括擔心OpenAI放棄了研發更安全、更合乎道德的人工智能的使命,而變得過于專注于商業問題。Anthropic的首席執行官達里奧·阿莫迪(Dario Amodei)曾經擔任OpenAI的研究副總裁,他的妹妹丹妮拉·阿莫迪(Daniela Amodei)是Anthropic的總裁,曾經擔任OpenAI的安全與政策副總裁。
Anthropic是眾多明確聲稱將道德放在首位的人工智能新創企業之一。該公司以公益公司的形式運營,從而要求其在實現商業目標的同時,權衡社會影響,并通過定期公布社會影響指標來證明其認真踐行相關的宗旨。[巴塔哥尼亞(Patagonia)、冰淇淋品牌Ben & Jerry's和手工藝品交易網站Etsy都采用了這種公司結構。]
Anthropic的創始人還積極參與有效利他主義運動(effective altruism),這是一種哲學和社會運動,專注于利用邏輯分析找出最有效的途徑來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植根于有效利他主義運動,使得Anthropic從一位投資者那里籌集了5億美元,而這位投資者就是FTX的創始人薩姆·班克曼-弗里德(Sam Bankman-Fried)(其道德資質已經被吊銷),他在2023年11月初被判犯有欺詐罪。Anthropic為在倫理規范方面脫穎而出而付出的努力吸引了一些人的興趣(對其表示欽佩)。Gartner的著名副總裁分析師吉姆·黑爾(Jim Hare)強調了這家新創企業對“憲法人工智能”的重視,即在人工智能模型的訓練過程中融入道德原則,部分方式是征求公眾意見,并結合聯合國(United Nations)的《世界人權宣言》(Universal Declaration of Human Rights)等來源的思想。
其他人則認為Anthropic的野心有限。紐約大學(New York University)認知科學榮譽退休教授、“深度學習”(人工智能的基礎)制約因素研究專家加里·馬庫斯(Gary Marcus)指出,Claude“仍然非常依賴大型語言模型”。他補充道:“我們知道,大型語言模型從根本上來說是不透明的,經常產生幻覺,而且不可靠,我認為這對于人工智能遵守道德價值觀而言是極其糟糕的底層技術。”
Anthropic的新合作伙伴關系將如何影響其把自己定位為遵守道德價值觀的人工智能企業而付出的努力,還有待觀察。(該公司拒絕就本文置評。)如果AWS或谷歌及其客戶的業務需求與Anthropic的最佳實踐相左,或引發偏見或用戶隱私方面的擔憂,將會發生什么事情呢?鑒于該領域的發展如此迅速,我們可能無需等待很長的時間就能夠找到答案。
譯者:Zh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