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廠激戰大模型，誰更焦慮？
魏雨彤
2023-04-20
中國大廠的大模型之戰，似乎不存在先發優勢。在百度正式發布文心一言近一個月以來，頭部互聯網公司的大模型產品、業務布局，甚至AI行業大牛們的創業動向，如雨后春筍般涌現。
“每天一睜眼就能看到新東西出來。”這或許是很多科技行業的從業者，以及關注AI領域最新動向的群體最直觀的感受。
除百度外，近期官宣或透露大模型布局的中國科技巨頭包括但不限于：阿里、騰訊、京東、字節、商湯，等等。清華大學、復旦大學、中科院等亦有研究團隊參與其中。
從ChatGPT橫空出世到中國大廠及各類組織競相投入的背后，究竟是被進步或某種焦慮驅使不得而知，也許兩者都有。一個顯而易見的共識是：不做點什么，極有可能被時代拋棄，或者先被市場拋棄。
騰訊去年已經發布了混元AI大模型。今年3月，騰訊集團高級執行副總裁、云與智慧產業事業群CEO湯道生透露，騰訊正在研發類ChatGPT聊天機器人，并稱未來有可能集成到QQ、微信，包括通過騰訊云向B端用戶提供服務。盡管騰訊方面沒有披露明確的時間節點，但從騰訊Q4電話會上對AIGC等技術的表態來看，這仍然是一項長期議題——“將做對的事，不會倉促行事”。
4月8日，在中國人工智能學會主辦的“人工智能大模型技術高峰論壇”上，京東集團副總裁何曉冬表示，針對真實的產業需求，京東計劃在今年發布新一代產業大模型——言犀。言犀可以為京東的各個業務場景提供智能化的解決方案，比如智能客服、營銷文案、內容推薦等，京東旗下物流、金融等業務中也將借力于此。
目前走得最遠的中國科技大廠，或許是阿里，確切地說，是張勇親自掛帥的阿里云。
繼4月7日“阿里版ChatGPT”通義千問開啟邀測之后，4月11日，在阿里云峰會上，張勇宣布，未來阿里巴巴所有產品將接入“通義千問”大模型，進行全面改造。張勇表示，“所有行業、所有應用、所有軟件、所有服務，都值得基于新型人工智能技術、基于AIGC各方面技術支撐、大模型支撐重做一遍。”
張勇明確指出，這樣的改造將從阿里“內部的生態開始”。這同樣是騰訊、京東等用大模型為自家應用建造通用“底座”的內核。為迎戰微軟的攻勢，已經在內部拉響“紅色警報”的谷歌，也正在盡力把原本持謹慎態度的人工智能，塞入旗下所有產品中。某種意義上，大廠們仍處于同一起跑線。
這不免讓人想起IT界的一句名言：Eating your own dog food（吃你自己的狗糧），意為提高使用自家產品的比重。
3月30日，在2023年《財富》全球科技論壇上，科技大廠的AI競賽也引發了討論。來也科技創始人、董事長兼首席執行官汪冠春認為，在OpenAI之后，百度、阿里、華為、谷歌如同第二艘、第三艘抵達新大陸的船。“未來應該不是OpenAI或者微軟一統天下，相對有責任感的大廠商會提供多種選擇，這樣幾家大廠商互相牽制好過一家獨大。”華大集團首席執行官尹燁認為，“在各行各業都會出現百花齊放，生物多樣性，這可能是一個終局。”
從哪里開始？
AI大模型有望重塑各行各業，滲透人們的衣食住行，從而構建新的商業生態。阿里作為一家在電商、物流、支付、云服務等C端到B端均占有重要地位的公司，這也是其有決心和底氣投入的動機。但具體到客戶，則需要更直接的解決方案、易接受的成本、同行業最有競爭力和性價比的效率。這些將最終匯集到大模型在垂直領域落地的應用形態。
哪一類場景最接近“剛需”，觸及更廣泛的群體，從而撬動更廣闊的商業化空間？微軟和谷歌已經率先行動，用AI能力加持旗下的生產力套件，在辦公領域掀起變革。“成熟的辦公軟件應該學會自己做PPT”。這曾經是很多打工人的夢想，現在正逐漸照進現實。
阿里云峰會上便展示了釘釘接入“通義千問”后的實例。在會議場景，釘釘可以自動生成會議摘要，一鍵總結繁雜的群消息、聊天記錄，迅速生成團隊outing計劃書和宣傳語，甚至可以通過它快速搭建個性化應用。
4月18日，在2023春季釘峰會上，釘釘總裁葉軍宣布，新釘釘將全面智能化，未來一年所有場景都將進行智能化布局。“這只是我們工作智能化探索的一小步，AI對生產力工具的改造才剛剛開始”。
字節在辦公領域的動向同樣值得關注。以用戶體驗廣受好評的飛書，在4月11日宣布將推出名為“My AI”的AI助手，包括優化和續寫文字內容、創建日程、自動匯總會議紀要、搜索公司內部知識庫等多種功能。不過，飛書“My AI”目前暫未公布明確的公測及上線時間。
原本在國內SaaS行業激烈的競爭中，阿里云和騰訊云對旗下同類產品正提出更高的增長要求，飛書則被曝出因國內業務短時間內無法實現盈利,考慮把業務重心轉移至海外市場。而這場大模型之戰，或將為飛書To B業務發掘柳暗花明的契機。
騰訊手里同樣握著這樣一張牌。
3月22日，騰訊總裁劉熾平在財報電話會上談及對AI大模型的理解。劉熾平表示，AI及大模型對于騰訊整個業務來說是一個增長的擴大器。“騰訊的業務組合包括社交通訊與游戲，這兩項的特點都是有很多人與人之間的交流，需要非常高端、非常優質的內容去制造，這符合AIGC提高效率、制造內容的特點。”
已經融合打通了騰訊文檔、騰訊會議的企業微信，如果未來能夠降低客戶獲取AI算力和能力的成本，也有望接入大模型發掘其生產力工具的潛力。
4月18日，金山辦公發布了國內協同辦公賽道首個類ChatGPT式應用“WPS AI”，為具備大語言模型能力的生成式人工智能應用。據悉，“WPS AI”的第一站將搭載于金山辦公新一代在線內容協作編輯工具——輕文檔（airPage）上。金山辦公CEO章慶元透露，該產品的大模型由國內合作伙伴MiniMax提供。
截至2022年12月31日，WPS Office個人業務月活設備達5.73億，累計年度付費個人用戶達2997萬。手握如此用戶體量，這家國內辦公軟件龍頭企業或具備“硬剛”微軟的底氣。
當各家巨頭發掘融合了AI模型的生產力工具的商業化潛力時，監管的因素也不容忽視。
4月11日，國家互聯網信息辦公室發布了《生成式人工智能服務管理辦法（征求意見稿）》。其中包括，利用生成式人工智能生成的內容應當真實準確，采取措施防止生成虛假信息；利用生成式人工智能產品提供聊天和文本、圖像、聲音生成等服務的組織和個人，包括通過提供可編程接口等方式支持他人自行生成文本、圖像、聲音等，承擔該產品生成內容生產者的責任，等等。
相關要求引發了廣泛關注，被視為中國首次正式對生成式人工智能做出規范。
相比文心一言、通義千問等類ChatGPT產品，一問一答式的AI工具有助于增進使用者的交互體驗，但其給出的答案也很容易被視作背后公司的傳聲筒，風險不可小覷。相比之下，辦公場景下基于已知內容的AI生產力工具，或許是目前發力這一領域更為穩妥的選擇。
變革的另一頭
相比尚且有備而戰的大廠們，原本有望被解放生產力的打工人，焦慮來得更實際。
4月12日，有媒體報道稱，知名公關及廣告服務商藍色光標決定無期限全面停止創意設計、方案撰寫、文案撰寫、短期雇員四類相關外包支出。在下發該通知的郵件中，藍色光標這樣解釋用AI替代外包的原因：“為了遏制核心能力空心化的勢頭，也為了給全面擁抱AIGC打下基礎”。
或受上述決定影響，4月13日，藍色光標股價漲近10%。4月20日上午，藍色光標股價一度漲超19%。此前一日，藍色光標CEO潘飛在致投資人信中重新強調將“全方位擁抱AIGC”。
拋開背后降本增效、搭上熱門概念等種種可能性，“核心能力空心化”著實讓從事類似職業的廣大打工人捏了一把冷汗：AI搶飯碗，在中國已經不遠了。
一位財富Plus用戶如此評價：
本質上，GPT和歷史上誕生的所有生產力工具一樣，最先有利于技術人員，好比無人駕駛出來后有利于解放駕駛員的一部分精力，繪畫AI工具有利于設計師群體更快更低成本做出精美圖片，本質是工具還不能完全脫離人類，還需要人類一起配合辦事。
現在大環境一直是降本增效的路線，每個企業都想辦法降本增效。藍色光標這一決定無疑會對那些freelancer插畫師和文案有沖擊。而對于藍標服務的客戶，這并不是好消息。以我對目前GPT4等AIGC的體驗，它可以寫出中規中矩的內容，畫出美輪美奐的插畫，但少有靈魂，缺乏個性，匠氣十足。是否能滿足客戶們“五彩斑斕的黑”的要求真不好說。在短期內實踐效果未必好，AIGC的版權和創意風格問題會讓那些愛惜羽毛的品牌方有所忌憚。
在文字能力上駕輕就熟的生成式AI工具，對部分文字工作者確實將產生實質性影響。但從另一個角度來看，生成式AI也提供了自我升級的機遇：人才將面臨“優中選優”的抉擇。人類或許永遠無法在儲存數據量和調用速度上勝過機器，但獨特的視角、對美的判斷，甚至是具有個人特質的“不完美”，都會注入全新的靈感，為客戶提供真正的價值。
近日，“ChatGPT之父”、OpenAI的首席執行官山姆·阿爾特曼有一段耐人尋味的表述。他說，“我認為我們正處于巨型模型時代的末尾。”他認為，新的進步不會來自讓模型變得更大。
對于激烈角逐AI大模型的中國大廠們來說，仍然走在追趕OpenAI身影的路上，阿爾特曼的判斷是否將由時間驗證其正確性，或者為這場AI競賽帶來新的轉折，仍未可知。但可以明確的是，選擇留在這條路上的巨頭們，最終只能向出類拔萃的前端靠攏。
AI全面融入日常應用，走向成熟期的時間有可能將以年代計，在此過程中，不能更好地適應變化、滿足需求的大模型及應用產品會面臨殘酷的淘汰，資源或集中于幾家頭部公司，并獲得不斷的自我強化。佼佼者甚至將從適應時代到完成引領時代的轉身。
在《財富》全球科技論壇上，阿里云創始人王堅談及人工智能時表示，“人們擔心人工智能會取代人類，但是作為曾經的心理學研究者，有一個問題：我們都沒有真正了解人類本身，所以它（人工智能）并不是一個故事的結束，而是故事的開始。”
放棄思考就等于放棄未來。有可能被AI奪走的“筆”，其實正在為人類的職業生涯續寫真正的故事。（財富中文網）
編輯：楊安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