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元宇宙的門票是什么？
財富中文網(wǎng)
2021-10-06
“人永遠都無法知道自己該要什么，因為人只能活一次，既不能拿它跟前世相比，也不能在來生加以修正。沒有任何方法可以檢驗哪種抉擇是好的，因為不存在任何比較。一切都是馬上經(jīng)歷，僅此一次，不能準備。”米蘭·昆德拉在《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中這樣寫道。
即便事實如此，人類也從未停止與“唯一”的對抗。從最初的互聯(lián)網(wǎng)建成到升級，人們逐步打破物理時空的限制，讓即時溝通和跨地域現(xiàn)場見證成為可能。如今“元宇宙”概念的出現(xiàn)，或許可以讓人類有機會進一步突破限制，使體驗“多次、多種”生命的愿景走入現(xiàn)實。
這個出自科幻小說《雪崩》的概念，隨著國內(nèi)外巨頭的加入在商業(yè)領域變得火熱，與之相關的技術都被快速以各種形式商業(yè)化。比如，VR眼鏡成為大眾體驗元宇宙的入口，讓人們開始憧憬能在虛擬空間中成為另一個自己。
在創(chuàng)世伙伴CCV創(chuàng)始合伙人周煒看來，多年前《雪崩》剛問世時，內(nèi)容令人非常震撼。如今，這本小說所描寫的有關元宇宙的類似情節(jié)，已經(jīng)被各種電影和小說以不同的設定復述了一遍又一遍。周煒作為投資人，也已經(jīng)在這一領域有所布局。他認為，今年Roblox的上市為行業(yè)提供了一個努力的方向，這讓他確信元宇宙元年已經(jīng)到來。
“元宇宙”究竟是什么？是代表著未來趨勢的風口，還是一場終將散盡的泡沫狂歡？當萬物虛擬化后，隨著人們精神的遷移，存在于物理世界的事物是否也隨之失去了意義？那個活在元宇宙的“我”與物理世界的我，哪個才是更真實的我？對于這些問題，《財富》（中文版）與周煒進行了一場對話。
為了簡潔及表述清晰，對話經(jīng)過編輯。
《財富》（中文版）：首先問一個非常樸素的話題，你理解的元宇宙是什么？
周煒：雖然說這是個樸素的話題，但我覺得這是最難回答的。一千個人眼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總體來說，我的理解是，元宇宙就是一個所謂的賽博空間。
在虛擬空間里面，我們可以創(chuàng)建一個跟真實世界很像、可以完成各種互動的世界。但是里面的各種規(guī)律可以和物理世界不一樣。在我比較完美的想象中，它可以完成很多在真實生活里不能做的事情，包括改變物理規(guī)律。
我最近也看了一些做元宇宙相關的物理引擎的公司，有些公司的物理引擎是完全按照物理世界來完成的。但也有一些做法是，虛擬一個不同參數(shù)的世界，它的物理規(guī)律也是不一樣的。
我覺得都很有趣，但是對我來說，可能與物理世界不一樣的會更像元宇宙的概念。我想大家期待元宇宙，就是因為對現(xiàn)實世界有些厭倦，希望有完全不同的體驗，有更瘋狂的想象力才更有趣。
《財富》（中文版）：一個普通人如何進入元宇宙世界？成本有多高？
周煒：因為現(xiàn)在的參與者都是巨頭，創(chuàng)業(yè)公司也有很多。可以想象，各個巨頭創(chuàng)建任何平臺的初步階段，都會讓人免費進入，用戶越多越好。但是那個世界和真實世界一樣，一定是有成本的。
但是我覺得比較有趣的是，像今天Roblox里面有很多創(chuàng)建者可以獲得很多收入。有報道說，在Minecraft（一種沙盒式建造游戲）里一個11歲的英國男孩，通過出售他創(chuàng)建的東西，一年可以收入上百萬美元。雖然它是個虛擬世界，但它可以讓很多人在里面有收益。
換句話說，今天大型游戲的收入可能全歸騰訊（這種互聯(lián)網(wǎng)大廠）對吧？但是未來在元宇宙里，你可以在里面開自己的游樂場，開自己的電影院，和真實世界一樣，運營得好的人照樣可以獲得很多收入。
所以在未來的元宇宙中，有些人是以真實身份進來的，也有人是用完全不同的身份和性格來跟不同的一群人交朋友。會有一些人是進來娛樂的，也有些人是進來做生意的。你在里面一定會看到麥當勞，看到華納影視創(chuàng)建的商業(yè)場景。
《財富》（中文版）：元宇宙中的麥當勞，不像《堡壘之夜》這類游戲，也不像虛擬空間的演唱會能夠滿足感官。虛擬空間的麥當勞并不能滿足讓肉身存活下去的需求，買了又能怎樣呢？
周煒：當然，人是不能脫離肉身的。但買虛擬空間的麥當勞也完全可以是你送給別人的禮物，就像看直播給主播刷大火箭一樣。
麥當勞是一定會在元宇宙開店的，因為它不會放過商業(yè)宣傳場景。到時候也許會賣虛擬漢堡給你，或是在元宇宙促銷一個票證給你，存放在數(shù)字庫房，你可以在真實世界使用。元宇宙一定會有大量真實世界的商業(yè)元素進入。
《財富》（中文版）：在元宇宙火爆之后，很多商業(yè)計劃書也會提到相關概念，會不會存在炒作行為？有一種觀點認為，元宇宙和已有的TMT、萬物互聯(lián)概念相似，未來還會有更新的詞匯出現(xiàn)，而本質(zhì)上沒有什么不同。如今我們所談論的元宇宙，和之前的種種概念的不同是什么？
周煒：首先我不認為炒作或者泡沫一定是壞事。現(xiàn)在全世界最偉大的創(chuàng)業(yè)公司，哪一個不是在行業(yè)泡沫里激烈競爭以后留下的？最優(yōu)秀的公司其實都會經(jīng)歷泡沫期。某種程度上來說，如果完全沒有泡沫，就說明沒有資金積極進入這個領域，相應的，必然也造成該領域能獲得的資源相對少。當然，過多的泡沫會造成過度的惡性競爭，和一地雞毛的后果，但是我覺得泡沫本身不一定是個貶義詞。
要用現(xiàn)在的元宇宙與萬物互聯(lián)對比的話，我覺得在概念最熱的時候可能是有點像。好的一點是，我們都清楚它最終一定會實現(xiàn)，只是時間問題。既然會實現(xiàn)，說明它本身就是有價值，而且我認為最終的價值會很大。
目前確實有炒作的信息。就像當年美國鐵路大修建的年代，如果不是有錢人個個都想去修鐵路，那鐵路修得能有那么快嗎？當然其中也修了不少（后來）被廢棄掉的鐵路，它們根本沒有商業(yè)價值，但是它們奠定了一個基礎。
《財富》（中文版）：元宇宙發(fā)展到最后，如果我們拋開VR眼鏡，我們?nèi)绾芜M入到元宇宙空間？它的屏障和邊界在哪里？
周煒：可能大家把元宇宙想得過于終極了。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
也許在某個時間點，人們需要全套（體感）服裝，讓你產(chǎn)生更好的體驗。但是如果沒有的話，無非就是減少一些玩法。比如說北京的環(huán)球影城，如果只是出于好奇逛一逛，什么也不玩，碰到熟人打個招呼也可以是一種玩法。一部手機就可以實現(xiàn)，不需要非常復雜的設備來幫助，體會更多維度的東西。
目前看來，也就VR眼鏡在某些場景算是非常重要的。實際上今天物理世界里的智能電子設備，還遠遠跟不上元宇宙。
經(jīng)過這么多年，大家一直在說，軟件要吃掉世界了。到今天，我們感覺到智能硬件設備趕不上軟件的發(fā)展，很多需要的硬件載體現(xiàn)在不夠成熟。包括VR眼鏡，也是今年才有了大家比較滿意的進步。之前那么多年都是實驗性的，我覺得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就像印第安人說的那樣，如果我們走得太快,要停一停，否則靈魂會跟不上身體。
《財富》（中文版）：有人說元宇宙是下一張互聯(lián)網(wǎng)，有沒有這種可能性？
周煒：首先元宇宙本身還是運行在互聯(lián)網(wǎng)基礎上的，在上面一層，它會是一個非常大的生態(tài)，從這一角度看，我完全同意這種說法。
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未來可能會有很多元宇宙，就像今天我們有很多大的平臺，也有很多垂直領域。而且我想人們也不愿意只體驗一種規(guī)則，人們可能想體會另外多種規(guī)則。每個元宇宙平臺，可能都有各自不同的規(guī)則，甚至是不同的物理定律。
《財富》（中文版）：多個元宇宙的想法還是挺開腦洞的，有點像電影《彗星來的那一夜》，多個平行世界。既然大家都可以創(chuàng)建元宇宙，有大的也有小的，有包含一切的，也有垂直的，而不是說再去復制一個現(xiàn)在的人類社會對嗎？會有另外很多種文明出現(xiàn)嗎？
周煒：對，我相信應該是的。《彗星來的那一夜》其實是一個很嚴肅的物理學討論，它的英文名字（《Coherence》）其實是量子退相干概念，是現(xiàn)代物理學中特別正統(tǒng)的一個概念，并不是純粹的幻想。
《財富》（中文版）：在電影《雪崩》（同名小說為第一個提出“元宇宙”概念的書）的故事里，現(xiàn)實社會已經(jīng)不再有國家概念，全部變成私人領地，權力集中，人類社會走向惡化。然后就出現(xiàn)了與真實世界平行的一個元宇宙世界。
是不是人性永遠放不下一種執(zhí)念，每一代人對于現(xiàn)實都有不同的不滿，都想要去尋找一個更美的東西？既然元宇宙還是人創(chuàng)建出來的，它體現(xiàn)的可能仍然是欲望、貪婪。我們能夠?qū)崿F(xiàn)在互聯(lián)網(wǎng)世界里面造出一個和現(xiàn)實世界不一樣的，或者更高級的、完美的文明嗎？
周煒：這個問題非常簡單，就算在我們今天的物理世界里，也有被塔利班統(tǒng)治的阿富汗和幸福的中國人民，雖然兩者緊挨在一起。所以答案是肯定的。
每一個小的環(huán)境，可能就像一家公司一樣，它的文化是創(chuàng)始人這個群體決定的。創(chuàng)建平臺最早的這批種子用戶，以及它的平臺理念，會互相作用，產(chǎn)生一套內(nèi)部比較認同的價值觀，或者叫文明。這些最終聚集在元宇宙后，比較喜歡這種價值觀的人，自然就逐漸形成了一種不同的氛圍。
所以千萬不要把元宇宙想得太神秘了。它就是現(xiàn)實世界里各種瘋狂想象的投影，只是在這里你可以實現(xiàn)更多在現(xiàn)實世界永遠實現(xiàn)不了的東西。比如，人類不能飛，但可能在元宇宙就能實現(xiàn)。
《財富》（中文版）：如果每個人都能隨時轉(zhuǎn)換身份的話，一種終極的狀態(tài)是，人的欲望都會被滿足，那我在現(xiàn)實物理世界的欲望是不是都會自然地減弱了？
周煒：如果腦機接口完美地實現(xiàn)的話，這個是可以做到的。理論上來說，我一直持一個觀點：人就是一部高度精密的機器。
我們今天還有很多東西不能理解或者操縱，因為人太復雜了，沒有見過這么復雜的機器。實際上，不管是人對父母的愛、對子女的愛、對愛人的愛，所有這些其實都可以用化學反應產(chǎn)生的激素來解釋。
當我們對它了解得非常清楚的時候，馬斯克現(xiàn)在做的事情就是這樣的，腦機接口到一定時候完全可以虛擬各種快樂或者不快樂，甚至于剛才提到的吃麥當勞過程中產(chǎn)生的滿足感，味覺在某種技術手段下都是可以實現(xiàn)的。當然，這個（現(xiàn)在來看）有點科幻，可能更遠以后才能實現(xiàn)，但是這是能實現(xiàn)的。只是問題在于，身體并沒有真正獲得營養(yǎng)，肉身怎么辦呢？
《財富》（中文版）：電影《盜夢空間》中每個人沉浸在自己的夢里，其實就是大腦接受到了不同的信號，就誤以為自己在真實世界里。所以做夢這件事成了在那個世界里，當下最重要的一件事。
周煒：其實大家討論的另外一個很熱鬧的話題，就是很多人認為，我們實際上就是生活在一個程序里面，我們本就生活在一個虛擬世界。
因為宇宙里有太多東西是不可解釋的。我本身是學物理電子的，物理學研究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有太多東西是讓人很困惑的，包括因果律的反轉(zhuǎn)、量子力學的很多東西。所以經(jīng)常有人會說，這個世界的運行規(guī)律太像游戲，和游戲里面的程序、處理方式、對能耗的控制都很像。
所以我們并不能肯定我們不是生活在一個程序里，所以，就算是我們又生活在另外一個程序里，我不覺得這是什么問題。
就像電影《彗星來的那一夜》，表達的就是一群人，在現(xiàn)實生活中看上去光鮮，但每個人都有不滿足的地方。當彗星來了，造成多個平行宇宙重疊，有人發(fā)現(xiàn)平行宇宙里的自己，在她最在乎的一件事情上過得比她好。劇中角色選擇把那個世界的自己打死，然后扮演她。
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說，元宇宙對很多人的吸引力在于，如果它真的能讓人那么完美地體會生活（雖然這個目標很遙遠），很多人會愿意走進去，至少讓自己心里缺失的部分得到滿足。
很多人可能會說，天天戴著一個腦機，以我們今天的視角來看是很不健康的。但是每個人都有權利選擇自己的生活方式。如果一個人在另外一個體驗感完全達到同樣水準的虛擬世界中活得很好，他本人覺得更愉快，那為什么不呢？（財富中文網(wǎng)）
作者：楊安琪、王昉、徐曉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