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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黑客斗士

反黑客斗士

Luke O’Brien 2016-01-18
威爾·阿克利曾經是一位美國國家安全局的技術高手。 他對該局的大規模竊聽行動感到擔憂。 于是他離開了那里,推出了也許是保護你的數據的最佳技術,讓你遠離網絡罪犯,還有政府監視反黑客斗士

圖片:BENJAMIN LOWY

《財富》(中文版)-- 在2013年6月的一個上午,威爾·阿克利(Will Ackerly)在他位于華盛頓哥倫比亞特區的公寓里剛剛打開筆記本電腦就開始擔心起來。

《衛報》(The Guardian)剛剛刊登了一篇關于美國國家安全局(National Security Agency,簡稱NSA)秘密地大批量收集美國公民的私人數據的報道。該文章還只是系列重磅報道的第一篇。有人在泄密!

阿克利喝了一口5份杯的意式濃縮咖啡,自問:會有人給我打電話嗎?

這么問并非沒有道理。不到一年前,阿克利辭去了在馬里蘭州米德堡(Fort Meade)的NSA總部的工作。他曾經在那里擔任NSA的第一位跨域云的首席安全架構師。這是一個龐大的數據庫,能夠將任何人的幾乎任何信息聯接起來。阿克利接觸過NSA的多種項目。他設計過樣式前衛的設備和計算機系統,曾經被派往伊拉克,幫助抓捕一名制造炸彈的專家。這些都寫進了他的檔案里。檔案里沒有寫的是:他在不久前帶著女朋友,開車來到羅德島州的海岸,向她求婚。他的女朋友是博思艾倫咨詢公司(Booz Allen Hamilton)的一個加密團隊的領導。當時,有他們的兩位朋友在場,其中一位恰好為《衛報》工作。

阿克利知道,這樣的巧合正是NSA在數字陰影當中追查的那種數據點。他見識過NSA的拉網式搜索—在幾萬億份的文本、通話記錄、電子郵件元數據和法院判決里攫取信息。在他看來,這踐踏了公民自由。“如果你被他們單獨盯上了,那就死定了。”阿克利說。現在,他有點明白被人盯上是什么滋味了。

幾天之后,阿克利松了一口氣,《衛報》的線人是愛德華·斯諾登(Edward Snowden)。隨后,該報曝光了海量的機密文件,揭示NSA在“9·11”事件之后變成了怎樣的一頭怪獸。和斯諾登一樣,阿克利也認為NSA不斷擴大的權力令人擔心。他說,和斯諾登不一樣的是,他從未打算泄密。

阿克利知道,他無力阻止大規模的監控,但是,他至少可以努力保護人們的數據。為此,他創辦了一家公司,名叫Virtru,依靠的是他發明的一項用于給個人的數據做加密保護的技術。他把自己的創造稱為“受信任數據格式”(Trusted Data Format),縮寫是TDF。它使任何人盜取用戶想要保護的數據的難度顯著增大,無論是個人黑客、某個外國政府,還是美國政府自己。

一起與阿克利創業的包括一些NSA的前同事,還有他的哥哥約翰(John)。約翰曾經為小布什(George W. Bush)政府制定過科技方面的政策。(披露:我讀高中時就認識約翰·阿克利。)對于威爾·阿克利來說,TDF最明顯的應用就是電子郵件。沒有人想到過設計一種簡單到可以普遍應用的電子郵件加密方法。阿克利相信,他能夠做到。他并不僅僅打算幫助企業防止數據外泄。他希望給每一位互聯網用戶提供一種在上網時保護自己的方法。

斯諾登的泄密推動了阿克利的使命,幾起災難性的黑客事件更給他加了把勁。在這期間被滲透的機構有美國聯邦政府、索尼影業公司(Sony Pictures)、Anthem公司、摩根大通公司(J.P. Morgan Chase)、塔吉特公司(Target),甚至還有婚外情網站Ashley Madison。無論是對于個人、企業還是政府來說,數據安全比以往的任何時候都至關重要。

有數千家公司采用了阿克利的技術,包括谷歌公司(Google)。谷歌與Virtru開展合作,為企業客戶提供服務。行業外部的觀察家也大加贊賞。Partners HealthCare公司的商業開發執行董事杜忠(Trung Do,音)說:“我認為Virtru將對衛生保健領域產生重大的影響。它擁有無處不在、既便宜又好用的平臺。這東西可以升級,對我來說,它很有未來風格。”Partners HealthCare是幾家新英蘭地區的醫院的母企,包括麻省總醫院(Massachusetts General Hospital)。

阿克利本人并不是很符合登上《財富》雜志全球40位40歲以下的商界精英榜單的傳統商業奇才的形象。他是一位創業者,同樣也是一位理想主義者,并且認為表達他的理念的最好方法就是開一家公司。他的擔任Virtru首席執行官的哥哥是家里真正的商人。這家公司才剛剛起步,離上市還很遠。眼下,阿克利給自己開的工資是每年3萬美元左右,靠玩撲克牌贏的錢,他還能夠貼補充點收入。對于阿克利來說,最重要的是他的真摯夢想:讓千百萬人使用他的技術來保護他們的隱私。

如果阿克利的TDF得到廣泛應用,就意味著這項由NSA的前員工發明的技術或許將成為一種阻止政府大規模攫取數據的工具,可發明它的最初目的,卻是用來幫助情報機構保護自己的數據。這是網絡軍備競賽的眾多吊詭之一。還有一個是:商界每年花費數十億美元,用于網絡安全。它們差不多就是在成堆的數據堆周圍裝一個防火墻,然后祈禱不要出事。但是,阿克利等人卻說,像TDF那樣對每一條信息都實施保護要有效得多。這種“以數據為中心”的理念正在成為一種新的網絡安全范式,而Virtru最適合利用它。

威爾·阿克利在2015年10月2日年滿35歲,他有著重量級劃船運動員的體格,長著一顆大腦袋,激動起來就快速晃動。他經常激動。當2015年1月,我和阿克利在位于華盛頓的Hans Pedr' Kaffe會面時,他提到了多個技術問題,在討論時還會加上一些冷幽默。他介紹了一種不用火箭將運載工具發射到太空軌道的理論,通過激光照射在光伏電池板向運載工具供能;然后,他又像《王牌大賤諜》(Austin Powers)里面無表情的邪惡博士那樣繼續講述如何把激光器連接到鯊魚的身上(這是該電影里出現的一種武器—譯注)。讓他激動的事情還包括動畫片《辛普森一家》(The Simpsons)、已經提出但有待解決的問題,以及跟他的妻子一起做一道新式菜肴。阿克利說話過于激動,連附近桌子的客人都扭過頭來看他。

代碼和認知的神秘感獨具魅力。數學理論和計算機科學在高層次上講起來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哲學。阿克利可以帶著這種風格侃侃而談。問他一個問題,他能夠答上4個小時,內容涵蓋衛星制作工藝、定量交易,以及美國中央情報局(CIA)是一個怎樣的勢利眼。他總是帶著漂移不定的強烈好奇心。

我問了他一個關于語音識別技術的問題,阿克利做了一個隱秘的影射:“在聆聽多種語音和理解它們的含義方面,某些機構特別渴望做到世界最好。”接著他就跑題了,大談一只又聾又瞎的雪貂的大腦新皮層。我還沒有搞明白,他又開始說起了如何利用人類的大腦新皮層,從音頻和股票市場數據當中發現規律以及分離出噪聲里的信號。這主要跟輸入圖像之類的“預期流”相關。預期流可以在大腦當中傳播,生成一個“不一樣的引擎”,用于偵測異常現象。他說:“這個領域讓我著迷。我喜歡投入到里面去。”阿克利就是你想象的那種NSA的少年天才的樣子。

在2003年秋天,阿克利收到了NSA的通知。信里全部都是諜戰爛片里的那種指令:撥這個號碼,去那家酒店,對前臺接待員講某句口令。就在幾天之前,阿克利還坐在印第安納州特雷霍特(Terre Haute)的羅斯霍曼理工學院(Rose Hulman Institute of Technology)的教室里,完成了電子和計算機工程的雙學位。當年的整個夏天,他都在發簡歷。現在,他得到了一次面試的機會。他不知道這個工作是什么。但他按照指示,訂了前往巴爾的摩華盛頓國際機場(Baltimore-Washington International Airport)的航班。在抵達機場之后,一輛面包貨車把他帶到了附近的賓館。他走向接待員,牢記著口令,那是一個虛構的組織的首字母縮寫詞。

他裝作若無其事地樣子說:“你好,我是OHA來的。”接待員馬上給了他一個會意的微笑:“很快就會有人來。”

沒過幾分鐘,出現了一名穿著風衣和卡其布褲子的不愛說話的中年男子。他查證了一下阿克利的身份,把他帶到了另外一輛面包貨車上,車身側面有“諾斯羅普-格魯曼”(Northrop Grumman,美國著名的軍工企業—譯注)的字樣。風衣男在一路上基本不說話,徑直前往“無此機構”(No Such Agency,美國國家安全局的別稱,縮寫與其相同—譯注)的神經中樞所在地米德堡。走了一段時間,手機信號突然斷掉,道路兩邊又出現了其他沉默的男子,為開車者更換漏氣的輪胎,好讓他們繼續前行。(NSA拒絕為本文發表評論。)

面包貨車在接近米德堡時慢了下來,經過了按之字形布設的路障和檢查站。檢查站都由NSA的身著黑衣、全副武裝的準軍事警衛把守。有些警衛坐在沙袋掩體的后面,手持班用自動機關槍(SAW)。過了檢查站,隱約看見了NSA的OPS2A和OPS2B大樓,就像兩個不吉利的黑色大方塊,下邊纏繞了一圈銅制的法拉第籠(Faraday cage),以屏蔽電磁信號。反光的防彈窗戶采用彩色的雙窗格,玻璃中摻入金屬銅,以阻止信號外泄。窗格之間播放著古典音樂,用于進一步防止竊聽。阿克利等不及想要進去看看。

據說,NSA是美國雇用數學家最多的機構。據不久前的媒體報道,大約有1,000名數學家和4,000名計算機程序員在這里工作。阿克利擁有加入他們的理想背景。他在華盛頓哥倫比亞特區的一個富裕家庭里長大,很小就展現出調皮、搞怪的智慧。他和父親一起做了一套玩具火車,父親教會了他基礎電子知識。他還玩過卡普塞拉(Capsela),一種配有齒輪和電機的組裝式玩具。不過,把玩具拆開,觀察它們的工作原理,通常讓他覺得更好玩。在5歲時,父母給了他一套化學實驗工具,結果導致家里著了好幾次火。

大約就在同時,家人買了第一臺電腦—一臺蘋果公司(Apple)生產的Apple IIGS。阿克利說:“看著家人把電腦裝好并第一次開機,都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我被迷住了。”在7歲時,他寫了第一個程序,一款簡單的賽車游戲。10歲時,他從學校里的另外一位年紀大一點的電腦天才那里學會了BASIC語言。兩人用調制解調器聯網打游戲和寫代碼。為了掩蓋自己使用調制解調器過多,他更改了地下室里的一個開關的線路,關閉了父母的電話系統里的一個燈。到了8年級,他被人抓到入侵學校的計算機系統。他說:“我覺得無聊。”到了高中,他還是這個樣子,覺得數學和科學課基本沒有難度,也無視家庭作業。他的分數因此受到了嚴重的影響,即便他在諸如美國數學邀請賽(American Invitational Mathematics Exam)等高手云集的全國性考試當中表現出色。學習課本上的知識讓他提不起興趣,比不上他玩電子科技和代碼帶勁。他本質上就是一個愛鼓搗的人。

現在,他走進了一家愛鼓搗的機構,而且鼓搗的層次之高,前所未有。NSA的一位科學家向他展示了一排用于測試高速光通信的設備,帶著他走過生成虛擬網絡的計算機。在這些網絡當中,用戶可以使用模擬計算機,組成另外一個網絡,生成一個套娃式的安全工作空間。這位科學家對他說:“我們正在努力做的是,讓最好的加密工作變得更快。”

阿克利神情恍惚地結束了面試。數月后,他又收到了另外一封信。NSA停止了對他的背景調查,給他提供了一個職位。這份工作的年薪是47,000美元,他將在馬上來臨的夏天開始工作。此時,他仍然不知道這份工作是做什么的,但是他知道不能放過。

在2004年8月,阿克利進入了NSA研究部門的信息保障處。他一開始的工作是保護數據,雖然不是很風光,但這和破解密碼一樣重要。他的同事們都是精靈古怪。(NSA的一個老笑話抓住了這類人的典型性格:“在NSA,你怎么分辨誰內向和誰外向?妙答:外向的人會盯著你的鞋。”)阿克利能與這些同事們合得來。他能夠精神高度集中,可以打一天的撲克牌并且贏下大筆的錢,但是他的大腦也會“跳躍”,天馬行空地做出一些不同尋常的聯系。

阿克利的工作是創造保護信息的硬件和軟件。他曾經嘗試將一臺計算機的常規身份芯片替換成為允許計算機保護絕密信息的芯片。他創造出了一款防篡改USB登入存儲器,在有敵對人員試圖進入時會自毀。他說:“我感覺就像在打造未來。”

在阿克利從事過的所有項目當中,最令他激動的,是安全虛擬網絡。這種網絡讓用戶可以接入一個受到保護的數據空間進行協作。它滿足了情報界里的一個急迫需求:封閉的數據庫不能互聯,而未來卻是一個共享的世界。政府以前的思維是“需要才告知”,根據機構和任務來分割數據,這樣的理念被認為是未能阻止“9·11”恐怖襲擊的原因之一。如今,它正在向“需要就分享”的理念轉型,強調數據整合。這個理念強調的是聯結盡可能多的數據,以防止另外一次襲擊。

但是,安全虛擬網絡有一個弱點。如果網絡的密級和讀取政策不同,用戶便不能跨網絡讀取數據。在聯合行動當中,美國聯邦調查局(FBI)可能無法像美國中央情報局的分析員或NSA的語言學家那樣讀取同一資料。參與合作的每一個團隊不得不創造一個新的網絡并且引入數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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